罗氏家园 (http://www.luos.org)|18岁男孩罗海龙从废墟中徒手扒出40多个同学

抗震救灾罗氏群英谱（二十七）

18岁男孩罗海龙从废墟中徒手扒出40多个同学

汶川512大地震以来，全国关注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四川那片土地，作为第一批由专业心理咨询师自发组成的真正进入第一线的心理援助志愿者队伍成员，我第一时间走进了震区那片千万人关切的土地。
在成都、在绵阳、都江堰、北川，太多感人的故事牵动着我们的目光、我们的情感、我们的眼泪，我们全面投身于现场的工作，一方面帮助着那些痛失亲人、痛失家园的灾民们给他们及时的心理援助，一方面被种种感人的事迹所感动所震撼。（上图：罗海龙[左]和半岛都市报记者黄超）
在这些感人事迹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北川职中二年级的学生，一个徒手从废墟中救出四十多名同学，却忘记救妈妈的小英雄——罗海龙。
在绵阳，第一眼看到这个小伙——北川职中二年级的学生罗海龙，在之前他已接受过我们队里韩老师的心理危机干预，虽然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但他的眼神里还是带着明显的伤感。
经过和他几次的接触，他告诉我说，我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是因为我怕别人说我不孝顺，姐（现在海龙亲切地叫我姐）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相信你！

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我是一个比较喜欢捣蛋、爱耍小聪明的，成绩也不是太好的学生。５月12号那天，因为一点小误会，我和老师之间搞的很不开心，为此，我中午心情郁闷，午休时睡不着，就到操场上一个人去打篮球了。到下午两点十分，我的一个同学，刚好从家回到学校，和我一起打起了篮球。不一会儿，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我拾起篮球准备回寝室，却突然感觉到地在抖动，我们还以为是旁边的一辆大卡车拉的货太重引起的地面震动（学校正在基建，一直有汽车在载货），我的同学还在批评刚刚在一旁那位司机，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感觉到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我这才意识到——地震了。
旁边的大楼顷刻之间就倒了下来，我的那位同学瞬间被倒下的建筑物淹没，来不及多想，我赶快跑到旁边的那辆大卡车下面，紧紧抓住汽车，找一个支撑，帮助自己不被地震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推倒。可，大卡车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到大楼旁边，只听到轰的一声，整个大楼倒了下来，也把整辆车埋在下面，此刻我被埋在大卡车下面也出不来。
可能根本来不及害怕，我只是想着如何能出去，发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大卡车从废墟开出去。我想办法从车下钻出来，用拳头奋力打破了大卡车的车窗，完全顾不上被玻璃划的血淋淋的拳头，其实我根本没感觉到疼，爬进了驾驶室。真得感谢自己学过汽车修理，我用几根线头点燃了发动机，用力将卡车开了出去废墟。

赶快去救人！
冲出废墟，正好看到学校的政教主任，我们相互对看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一句话：“赶快去救人！”
因为当时午休刚结束，同学们还没来得及出寝室门口，绝大部分同学都被困在或压在了大楼里。我们看到陆续逃出来的二十多人同学，于是我和老师两人就赶快分工去救人，我去北楼，老师去南楼，并把跑出来的二十多个同学兵分两路，一队人员跟着我，一队人员跟着教导主任，协助我们一起去救被困的同学。所有的楼房都倾斜倒塌了，楼梯也被砸掉了，同学们都在上层，我沿着被砸坏的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爬到了三楼，虽然随时都有余震可能，我根本没空考虑这些，只是想着如何能救出我的同学，开始救援工作。可是砸下来的水泥预制板太沉了，一个人根本搬不动，于是我准备叫同学们上来帮我，可转念一想，大楼随时都有再一次倒塌的可能，这么多同学上来，肯定承受不了，于是只叫了两个身体强壮的同学上来，其他的同学留在下面，准备接应。因为楼梯已不能走，我们又找一根比较牢固的绳子，将同学一个个从楼上沿着绳子滑下来。
我因为力气较小，只能一次带一个同学出来，而我们的政教主任是体育老师，身体强壮，他每次都能手里抱一个，背上背一个，在两个多小时里，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我救了四十几个，老师救了一百来个人，一共约一百五十人左右。
在救援过程中，有一个女孩子因为太害怕，没能抓紧绳子，从半空是摔了下来，距离太高，下面的同学看着也不敢去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来，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那么简单就离开了我们。当时我在想，在地震中没被砸死，却因为自己害怕而摔死了，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经过我们的奋力抢救再加上自救成功的同学，全校共一千多学生，当时出来了四百多个，其他的同学都被埋在了大楼里，生死不明。

妈妈，你在哪里？
北川县城已基本上被夷为平地，情况紧急，我们只好组织学生开始逃亡到最近的城市绵阳。从北川到绵阳是一段很长的路，我们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到达绵阳，于是我们带上了抢出来的一些被子，带在身上，向绵阳进军。
从北川职中到绵阳必须要经过我家，此刻我才想起了我的妈妈，记得妈妈说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要带着侄女去医院的，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此时我只有一个心愿，赶紧要找到我的妈妈，顾不上行程，我急切地去找我的妈妈了。
路上到处是逃亡的行人，我和同学们手拉着手，怕被逃亡的行人冲散，到处是尸体，惨不忍睹：或面目全非，或缺胳膊断腿，或身首异处，让人痛心疾首。我没有感觉到一丝害怕，一心只想着要找到妈妈。
经过我家那一带时，我开始仔细寻找我的妈妈。每看到一个像我妈妈的，我都要把她们的脸翻过来，因为大多尸体都是面目全非，沾满灰尘，无法辨认，我只能用矿泉水清洗她们的面部仔细辩认是不是我的妈妈，每辨一具，我的同学们都会低下头，围着我陪伴着我，这让我很感动。我一连辩认了二十多个人，可都不是我妈妈，我的心开始越来越沉重起来。难道我就这样活不见妈妈的人，死不见妈妈的尸体吗？
我感觉到越来越累，脚也抬不起来，已经实在走不动了，也没有力气再去一具具尸体去找，突然离我二十多米处，一具躺着的尸体很像我妈妈，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下子冲了过去，可依然不是我妈妈，我累的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可我突然发现她身体多了些东西，原来是她的肠子露了出来，我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把她的肠子包了起来，重新放到她的肚子里面，用我背在身上的带着的被子轻轻为她盖上。当时有很多同学恶心的呕吐起来，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恶心，除了对逝者的尊重外，我只是感觉到无比的心痛。
一个多星期了，爸爸找到了，被安置在绵阳九州体育馆内，可始终没有妈妈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妈妈啊，你倒底在哪啊？其实我知道，妈妈很有可能早就埋没在废墟中了。在这几天里，我天天在自责中，要是我不去救我的妈妈，也许能把妈妈救出来，我甚至恨我的同学，我常常问我自己：为什么我要去救同学，不去救我的妈妈？他们有什么理由值得我丢下妈妈？我天天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妈妈，全是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

走出梦魇
讲到这儿，海龙的声音哽咽了：“我真的很想我的妈妈。”
他轻声地问我：“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顺？”
“不，海龙，你很伟大，如果你的妈妈在九泉下之下一定不会责怪你的，你的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可是有什么理由用我妈妈的生命去换他们的命呢？”海龙的语调有些愤怒。
“如果你去救你的妈妈，而没有救到你的同学，你妈妈会怎么样？”我追问。
“妈妈肯定会责怪我的，因为我的妈妈很善良，记得有一次一个小偷来我家偷东西，被妈妈发现了，非但没抓他起来，反而还给他饭吃，所以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真诚做人，善待别人。”
“是啊，如果救出了你的妈妈，却没救同学，你妈妈一样会责怪你，如果你没有救出妈妈，也没能救出你同学，你会怎么想？你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样？”我继续追问。
“如果是这样，那会更遗憾，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我想妈妈在九泉下也不会安息的。”海龙轻轻地回答我。
“那么你现在还感到自责吗？”我轻轻地问。
沉默片刻，海龙轻声抽泣起来：“现在我不责怪自己，只是我想对我的妈妈一声对不起，以前我总是调皮捣蛋，叛逆，不听妈妈的话，我想请妈妈原谅我。”
“海龙，妈妈有你这样的儿子，会感到骄傲的，妈妈早就原谅你了，妈妈有你这样勇敢的儿子而感到骄傲，你是妈妈的好儿子。”此时我也哽咽了，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我知道我的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我呢，我感觉到了，这几天我常常梦到我妈妈，她在对我笑，我感觉到妈妈就在我的身边。生前妈妈对我说过，她对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我平安、快乐，”
“是啊，你要记住妈妈的话，要坚强起来，要快乐起来，这样你的妈妈在天堂里才会安息。”
“嗯，我会坚强起来的，我始终觉得妈妈没有死，她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海龙，你很伟大，很坚强，你是个真正的英雄，你的行为会激励更多的人，虽然你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但你会发现，会有更多的亲人陪伴着你。”我由衷地感叹！
“姐，我并不伟大，其实每一个有人性的人，在第一现场时都会这样做的，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姐，谢谢你们这么远来看我们，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会拿出我的行动来的，我会坚强起来的，我决定要自己创业，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更好，我要让在天堂里的妈妈欣慰。”
擦干眼泪，他对我说：“你们都说我是英雄，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哪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问心无愧的事，是我妈妈教的。”
临别时，我们同行的三个人，给他凑了一千元，作为他创业的资金。
海龙怎么也不肯拿，我们告诉他，算是借给他的，等以后有了钱再还给我们，经过再三劝说，他才勉强拿了这钱。
告别不久，他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和支持，很感谢你们！我会很坚强地、很好的、很有信心地活下去，谢谢你们！”
我回复：“你的坚强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安慰，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共同努力，去帮助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人。”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别人帮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能做到！”海龙的回信让我们看到他对生活的希望与信心。
在地震面前，生命是那么的脆弱无力不堪一击，给了海龙无限的灾难，但是我看到了生命的坚强和人性的力量。

从灾区回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痛，那些坚强不屈的灵魂，一直还在我的心灵深处，让我一刻也不能忘记，让我们记住这些平凡的英雄吧，记住四川绵阳市北川职业中学二年级的学生罗海龙，记住那个我还不知道姓名的政教主任，记住每一个在危难中拯救生命的人，那些自称自己不是英雄的真英雄们！
至今我依然和海龙依然保持着联系，我也答应过会再去看他，目前他的状态很不错，此时也想对千里之外的海龙说一声：“海龙，你永远都是妈妈的骄傲！”
（《常州心理咨询网》2008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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